购票制度实际上就是一种基于抽签的制度,而这种抽签并不是人人平等的,而是需要比拼刷新、网速、熟练。新型黄牛靠软件不间断地监视着网站,比一般消费者更能抢到这样的退票,于是铁路部门的售票改革反而帮黄牛增加了收入。
每当春运,围绕火车票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新闻。前几天,一对上海小夫妻为买到“最理想车票”而囤集了21张火车票。近日,又有媒体曝出“黄牛党感谢火车售票新政,称今年收入能翻两番”。这样的新闻,可谓夺人眼球,令人愤怒。
今年11月15日,火车票预售期改革出台。中国铁路总公司宣布,从2014年12月1日起,铁路互联网售票、电话订票预售期将由目前的20天逐步延长至60天。预售期调整的目的,在于方便旅客提早安排出行计划,尽早掌握客流情况能更好调配运力。
随着火车票预售期延长,旅客更改行程的几率变大,退票、改签的数量也增加,对此,有人质疑铁路部门,改变预售政策是为了变相多捞退票费。面对质疑,11月30日,中国铁路总公司决定进一步优化退票、改签规则,对开车前15天(不含)以上退票的,不再收取退票费,15天以内将继续执行梯次退票办法。
应该来说,铁总公司的意图是好的,甚至是中国垄断企业难得的闻过则改的举动。但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匆忙应对式政策,却产生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结果。
如今,在网上购票成为大多数人的选择,今年春运互联网售票已经超过总售票的一半以上。网上购票的好处非常之多:不必通宵排队;售票权向上集中也抑制了围绕火车票的基层寻租;抑制了传统黄牛。不过,网上购票,解决不了火车票总量不足的根本问题。这个时候,购票制度实际上就是一种基于抽签的制度,而这种抽签并不是人人平等的,而是需要比拼刷新、网速、熟练。于是,人们在网上抢票,使用各种抢票软件,反复刷新,并委托他人,产生出新型黄牛。
新型黄牛党,靠的是高速宽带与熟练的操作,甚至自己开发抢票神器。根据媒体报道,这种自己设计的抢票外挂程序,能记录乘车人信息,不断自动重复登录,1秒钟可自动登录3次,直到登录成功,以此代替缓慢的人工操作,并不断刷新和监控12306网站,一旦有人退票,0.1秒之后,就能被软件发现。
60天的预售期、15天的免费退票的政策,使消费者在不确定行程安排的情况下,采取了“囤票”行为,即连续购买多张不同日期的车票,导致退票的数量增加。新型“黄牛”靠软件不间断地监视着网站,比一般消费者更能抢到这样的退票,于是,铁路部门的售票改革反而帮黄牛增加了收入。
面对这个窘迫的境况,铁路部门再进行一次补救似乎也不难。比如,有人建议,乘客退票之后,12306网站不立即放出这些票,而是集中起来,一起放出,减小黄牛抢到的几率。但是,即使这个措施能抑制黄牛的收入,也减轻不了人们抢票的困难,改变不了人们对12306网站的抱怨,更深层次的,但也无法改变新型黄牛比一般旅客具有更强的中签能力的现实。
这个局面,很难靠12306网站增加性能去应对。与往年相比,12306网站今年扩充了系统交易处理能力,扩充了网络带宽,将系统查询处理能力提高两倍。但是,这些扩展的性能度被无数人的刷新,被抢票软件吞噬了,消费者的购票体验并未提高,抢票软件,黄牛仍然有发挥的余地。
更重要的是,实际上,在法律上已经很难界定这样的新型黄牛。很多黄牛将以前囤票的方式改为代人抢票,使用真正的旅客的账号抢票。除了12306的网站后台无法区别这样的行为,现行法律也无法界定这样的行为。原铁道部、国家发改委、公安部、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2006年联合发布的《关于依法查处代售代办铁路客票非法加价和倒卖铁路客票违法犯罪活动的通知》规定,如果没有代售资格,非法加价和倒卖火车票属于违法行为。但是,黄牛使用真正的旅客的账号后,火车票从一开始就属于旅客本人的,不存在倒卖行为,甚至可以说,黄牛已经从倒卖变为提供劳务。在这种情况下,加价也变为了提供劳务所得,不但合理的,甚至,对于很难买到票的人,这就是市场经济的便利之处。
一直以来,铁路部门都疲于应付舆论,并未深思熟虑,想明白问题。从之前推出动画效验码,增加网站性能,到今年匆忙出台的“15天以上不收退票费政策”的荒唐结果,都反映了这一点。
本质上,春运火车票是一个僧多粥少,分配匮乏资源的问题。面对这个局面,不管是利用更多的计算机知识,还是利用更快的网速,甚至年轻人的手疾眼快,更熟练的操作,只要是“抢”,只要具备不一样的中签能力,都是不公平的。那么,怎么才能不抢而是公平的分配匮乏的资源呢,怎样才能使每一个人都具有一样的中签能力呢?实际上,当变相的抽签变为真正的“预定--抽签”的时候,每个人的中签能力都是一样的了。
年龄稍大的中国人,都不会忘记改革开放之前,中国是怎么分配热水瓶、自行车、甚至肉、油等匮乏的资源的。即使现在,对于车牌等稀缺资源,也会采取抽签制度。互联网、计算机、大数据,新技术的出现可以让这种分配模式变得更公平、更容易,比如,一个今年没有买到票的人,明年可以具有更大的几率.
刘远举
凤凰评论特约评论员,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研究员,专栏作家